潮州文化微讲堂东方文化坐标第二八讲首

陈韩曦,高级经济师、饶学研究者。获饶宗颐授权,编著饶学研究著作二十余部,其中有:《饶宗颐——东方文化坐标》《饶宗颐学艺记》《梨俱预流果——解读饶宗颐》《饶宗颐诗词用典》,选编《东洲鸿儒——饶宗颐九十寿庆集锦》《饶宗颐集》《饶宗颐书画题跋集》《饶宗颐著述录:书中书》等。

(二八)

年1月,汪德迈向饶宗颐介绍了霞莫尼(Chamonix)的高山自然风光,它极大地引起饶宗颐的兴趣。出生于阿尔卑斯山脉的戴密微也酷爱此山,他希望饶宗颐能在阿尔卑斯山上观雪景。因戴老在巴黎抽不开身,他委托汪德迈替陪饶宗颐。他们在霞莫尼游玩三天,这儿的景色激发了饶宗颐绘画的创作灵感。他俩一起寻找最佳观景点,饶宗颐使用速写本将景色描绘下来。后来,参观了罗马剧场遗址、VictorHugo故居、巴黎圣母院、拿破仑行宫。3月,饶宗颐在巴黎遍和谢灵运诗韵,创作诗集《白山集》,戴密微赋诗题于卷首:

Lepoèteamrilesrêvesdelenfant:

儿时闲梦此重温,

Mamontagnenestpluslamême;

山色终非旧日痕。

Ettoujoursjentendraisemêlersonaccent

爱听清湍传逸响,

Alavoixdutorrentquejaime

得从峻调会灵源。

饶宗颐在集中自序曰:“昔东坡寓惠州,遍和陶公之句。山谷谓:‘彭泽千载人,东坡百世士。’余何人斯,敢攀曩哲,特倦览瀛壖,登高目极,不觉情深,未能搁笔。萧子显云:‘开花落叶,有来斯应,每不能已;虽在名未成,而求心已足。’今之驱染烟墨,摇襞纸札,踵武前修,亦此意也。”

以前饶宗颐只有在暑假时才能离开香港去外地开会,他从未见过大雪的风貌。此刻,当他看到被大雪覆盖的阿尔卑斯山最高峰勃朗峰时发出阵阵惊叹。这个意大利语为“白色之山”的雪景让饶宗颐脱口赋《雪意》诗一首:

垂老不废诗,所怕行作吏。

前藻试商确,逸响差可嗣。

萧寥临皋壤,沉沉会雪意。

飞琼时起舞,搅碎故乡思。

暗水情微通,浮岚痴可喜。

此间无古今,昏旦气候异。

光届岭生泽,地滑步增驶。

凝愁翠欲拾,扶梦烟如芘。

园林粲皓然,贞白明吾志。

(平生所慕为陶贞白一流。其言“人生数纪之内,识解不能周流,天壤区区,惟恣五欲,实可愧耻。自云博涉,患未能精,而苦恨无书”。余之凡鄙,其病正同,然西来读书,流览图卷,所好有同然也。)

饶宗颐览物之情直接表现为一种远离世俗的冰雪情怀、一种对自由、纯洁的生命精神的追求。饶宗颐一向倾慕陶贞白的宇宙生命观,和敢于否定“惟恣五欲”的人生选择。陶贞白一生坚持博学而精湛的学术的追求,自由自在隐逸读书的高情,远离政治不求功利的价值取向,这与饶宗颐高迈独立的人格异代同鸣。

《白山集》诗集描绘冬日在法国一侧的阿尔卑斯山脉。饶宗颐说自己喜诵“空山多积雪,独立君始悟”句,36首诗中共有14首诗写雪。连同后来的《睎周集》步清真韵51首词,也有咏雪之作,这是诗学的奇观。饶宗颐对雪寄爱,这是因雪的冰清玉洁契合他那超脱政治世俗的心灵。

《黑湖集》是8月份戴密微邀请饶宗颐去他故乡Montlaville时创作的,该诗集与《白山集》遥相呼应,刻画了夏日瑞士一侧的阿尔卑斯山脉。饶宗颐在诗集中忆道:

戴密微教授招游Cervin,在瑞士流连一周。山色湖光,奔迸笔底,沿途得绝句卅余首。友人以为诗格在半山白石之间,爰录存之,藉纪游踪。

瑞士Mont-la-ville乡镇的田园风光,日内瓦湖的水光山色,湖中之美景,绿柳垂荫,孤舟泛游,令人顿时产生温郁之情。一路上戴老为饶宗颐讲述Vevey人物水乡事略。“冰川之城”采尔马特,位于阿尔卑斯山脉群峰之中。饶宗颐作和李白诗二首,赞美这个世界著名的无汽车污染的山间旅游胜地。这里如梦如幻的美景,让他顿时宛若步入太古之境。

年4月到年11月间,饶宗颐被任命为法国远东文化学院驻港学术代表;年受聘为法国远东学院院士;在年—年期间,受法国高等实践研究院邀请任学术负责人并重回巴黎。他再一次住进学生汪德迈家。这个时期,饶宗颐结识了法兰西高等研究院的亚述学泰斗蒲德侯。他俩因同任汪德迈博士论文答辩委员而认识的,蒲徳侯送给饶宗颐很多资料、书籍,他希望饶宗颐研究西亚文化。饶宗颐在他启迪下学楔形文字以及介绍古巴比伦历史文献之《埃努玛·埃利什》。后来,饶宗颐翻译了《近东开辟史诗》。

《埃努玛·埃利什》是巴比伦的创世史诗,整篇史诗大约有一千行,以楔形文分别写于七块泥板上。该史诗是一部极为重要的文献,描写了巴比伦主神马尔杜克的伟大事迹,以及众神创造人类的经过。饶宗颐从年至年,花15年时间将苏美尔人的创世史诗《埃努玛·埃利什》以文言文首次翻译,命名为《近东开辟史诗》。该史诗作为“东方学丛刊之一”,由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出版,为该学术领域提供了第一部中译本。该西亚神典,系世界上最早史诗之一,希伯来圣经中的《创世纪》即由此衍生出来。饶宗颐还开始着手研究比较文明史,将西亚阿卡德人的宇宙之论和我国的《淮南子》、彝族宇宙论、古代楚人说进行比较,讨论近东和远东开辟神话、造人神话的异同。饶宗颐翻译《近东开辟史诗》,使之成为古巴比伦文献的第一部中文译本。这件事给蒲德侯女儿法朗索瓦丝留下极深的印象,她就此决定念中文。后来她撰写一部《说文解字》的博士论文而获得博士学位。

在法国期间,雷威安夫妇陪同饶宗颐游历了法国中南部,访法国启蒙思想家孟德斯鸠(—)故居。登puyMary绝顶,沿途赋诗31首,整理为《中峤杂咏》(36首编入饶宗颐诗集《西海集》之中),由雷威安译成法文,后收录入《清晖集》。其诗歌小引云:

五月廿三日,雷威安ALévy夫妇驱车载余,自巴黎至Bordeaux城。中间经Loire河行宫,遂入万山中。共行二千华里,沿途得诗卅一首。雷君谓法语三十六始为成数;因思王荆公(王安石)诗“三十六陂秋水”,黄山谷(黄庭坚)诗“县楼三十六峰寒”,例有同然,爰足成之。以其地法语统名MassifCentral,遂命曰中峤,雷君悉译成法文,将刊行云。

秋天,饶宗颐远足旅行到了西班牙,访中古回教圣地哥多瓦及阿含伯勒宫。赋诗《题哥耶(Goya)画斗牛图》(用韩孟斗鸡联句韵),《哥多瓦(Cordoba)歌》(次陆浑山火韵),《阿含伯勒宫(AlHambra)》(用昌黎岳阳楼韵)3首长诗。此时,他开始整理词集《栟榈集》(30首)。《哥多瓦歌》为七言歌行体,长诗附记云:“年旭烈兀(HulaguKhan)西征,破报达,以马蹄躏平之,杀回教徒80万人,遂使数百年中亚天方烈焰忽焉衰绝。堵阻回教势力东侵之势……”饶宗颐认为:哥尔多瓦与报达、亚历山大,为中古伊斯兰教三大中心圣地。当时伊斯兰教的势力非常大,西班牙、法国南部,包括印度,都受它的影响。欧洲文艺复兴以前,可以说是阿拉伯文化占优势,文艺复兴是从阿拉伯的书籍重找回古希腊文化。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之一就是哥多瓦。蒙古人把报达的图书馆一口气烧了,所以书散出来到了民间。饶宗颐对蒙古人打败阿拉伯人有不同的评价。十字军东征,那么残酷的战争,打了十几年,与穆斯林(伊斯兰教)还是不分胜负;突然蒙古人进来了,一下子打败了阿拉伯人,因此穆斯林(伊斯兰教)的势力一落千丈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蒙古人对欧洲的文化起了极大的作用,同时对中国古代文化也起了保护作用。不然伊斯兰教势力从印度东侵,中国古代文化也会受到很大的威胁。

年,饶宗颐整理《羁旅集》。集中有首小诗最能表达饶宗颐心声:“万古不磨意,中流自在心,天风吹海雨,欲鼓伯牙琴。”他认为:“人要有万古不磨的意志,有限的人在无限中要有这种精神;中流自在心就是不动不惊,如同佛经中的大自在。外界的变化对你没什么影响,逆来顺受,顺来就推进。这是大者,一种宇宙境界。”饶宗颐从小就有清高、虚静、独立、专注这么一种精神气韵。这种精神气韵养成以后,一直沉淀在他的心中,也贯穿在他的一生中。此诗是他到了人生的成熟期以后,对自己一生的人格精神的高度概括。即做人、做学问不忘记保持中流砥柱的坚定态度,继承古人追求立功、立德、立言三不朽,开创属于自己的独立精神的一片天地。

恆生阁是深圳文化产业板挂牌企业“潮州市恒生商务服务有限公司(代码)”旗下品牌,旨在弘扬潮州文化,传播非遗传承项目。现有“恆生阁”品牌是经国家商标局注册商标,潮州市企业和企业家联合会副会长单位,也是广东省政府采购定点企业。潮籍国学大师饶宗颐教授年亲临潮州为其题写“恆生阁”牌匾,其注册的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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